48隊世界杯，歸化潮背後真正的受益者究竟是誰？

撰稿／寒冰 佛得角歷史性首次晉級世界杯，但原定的全民假期未能兌現——賽後隔天，所有25名國腳都得離開，其中包含14名在海外出生的歸化球員。

世界杯擴軍的狂歡，屬於過去沒有實力晉級的「足球不發達國家」，同時也屬於那些看見征戰世界杯希望的歸化球員。表面上擴大了世界杯的「足球版圖」，實際上是讓歐美足球強國的球員透過激進的歸化「捷徑」，取得原本難以獲得的世界杯經歷。這既是足球不發達國家的勝利，也是足球強國二三流球員的狂歡。

國際足壇歷來存在跨足協的人才交流，但從未像現在這般地緣覆蓋範圍、人才規模與競爭激烈度。原本足球人才多從前殖民地國家和地區湧入足球產業更發達的前宗主國，例如法國、葡萄牙、荷蘭、西班牙和比利時，或透過全球移民潮進入歐洲發達國家。但因世界杯擴軍，歐洲、南美足球人才流向開始全面逆轉，與國際地緣政治和經濟趨勢背道而馳。原本的足球人才輸入國變成輸出國，足球強國反哺前殖民地國家，提升其國家隊晉級世界杯的機會。

越來越多「足球小國」在批量歸化球員的浪潮中激烈競爭。根據美國數位媒體VOX分析，1990年世界杯只有6.2%的參賽球員出生於所代表國家之外，到了2022年這一比例飆升至16.5%，預計2026年將持續大幅上升。已晉級的28支足協代表隊，皆有出生於海外或非原住民的移民後裔球員，其中歸化球員超過10人的隊伍幾乎占三分之一。佛得角是最新的「批量歸化」受益者，其他採取此策略的還有伊拉克、阿聯酋、印尼、蘇利南、庫拉索⋯⋯

批量歸化的足球人才跨境流動，既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機會，也帶來了嚴重的不平衡。當前世界足壇的「歸化」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傳統足球強國，依靠前殖民地及現代移民人才強化國家隊，如法國、荷蘭、比利時；第二類是實力較強的代表隊，針對個別短板補充外來人才，如西班牙、義大利、德國；第三類則是阿爾及利亞、佛得角、阿聯酋、印尼等「足球不發達國家」，透過批量歸化迅速提升實力，大幅增加世界杯晉級機會。

儘管佛得角主帥嚴格要求更衣室內只允許使用當地克里奧爾語，以強調文化歸屬感，但這反而凸顯了佛得角在歸化大量葡萄牙、荷蘭足球體系培養的人才後，原生足球與文化認同的缺失。

愈演愈烈的歸化潮，正快速將國家隊足球從天然的民族國家層面體育對抗，轉變為越來越功利化的競技行為。在進入世界杯帶來的龐大商業利益方面，那些「瘋狂」推進批量歸化的足協，與渴望從世界杯擴軍中獲利的歸化球員形成了「雙向奔赴」的效應。

球員數量與實力逐漸取代血緣與文化歸屬感，成為歸化的優先考量。佛得角兩年內歸化了9人，其中包括他們晉級的功臣利夫拉門托；印尼近18個月歸化了16人，中北美的庫拉索今年9個月內就歸化了11人。另一極端是主推非血緣歸化的阿聯酋，近年從巴西、阿根廷、葡萄牙、克羅埃西亞、法國、迦納等地歸化了至少20名球員。

批量歸化在短期內能提升國家隊實力，但也引發巨大爭議。爭議焦點在於擴軍引發的歸化潮，真正的受益者到底是誰？批量歸化帶來的世界杯晉級，是否能真正促進本土青訓及聯賽的質量提升？

在48隊世界杯中，人們能見到更多由荷蘭、法國、葡萄牙等國培育的球員代表不同國家出戰。批量歸化或許能短期內助力足球小國提升競爭力，但從長遠來看，足球強國或許將獲得更大回報。畢竟這些歸化球員絕大多數仍在歐美頂級聯賽踢球，難以對其歸化國的本土聯賽和青訓體系產生直接影響。

為了維持歸化球員帶來的競爭力，這些足協很可能形成「歸化依賴」，反而壓縮本土青訓球員的成長空間。2010年依靠批量歸化球員，時隔24年重返世界杯的阿爾及利亞，就是典型案例。15年後，這次阿爾及利亞出線的大名單中，仍有多達18人出生於歐洲，其中23歲以下的6名新人全部是歸化球員。

如何平衡批量歸化的短期效應與長遠影響，恐怕將是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各國足協必須面對的戰略挑戰。